:迦楼罗刀粤式云雾 刘晓燕的川菜区正被橙红色的火焰和麻辣鲜香包裹时隔着三排梨花木桌的粤式海鲜档的青瓷碗里已盛起了另一重天地。
雷军站在梨花木料理台后白褂子的领口浆得笔挺胸前别着枚铜质的鱼形徽章——那是他在顺德厨艺大赛上得的奖。
冰盆里的海斑正轻轻摆尾尾鳍扫过碎冰溅起的水珠在顶灯折射下像撒了把碎钻。
他刚用银签挑出鱼鳃里的细沙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咔嗒的轻响木屐碾过青石板地面节奏舒缓得像古钟的余韵。
转身时视线恰好与来人相撞。
佐藤老太太的和服下摆垂在脚面月白色的料子上紫藤花刺绣从领口蔓延到袖口针脚密得看不见线痕。
她手里的菜单用竹片装订边缘被摩挲得发亮指尖在迦楼罗刀·云雾蒸海斑字样上停顿的瞬间雷军瞥见她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节处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刀才会有的痕迹。
后生仔老太太抬眼时眼角的皱纹像被春风吹开的涟漪远月的料理课教了三十年见过太多想把东西方料理捏合的后生大多是东施效颦。
她的和服腰带松了半寸抬手系紧时玳瑁簪子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黄粤式蒸菜讲究一猛二准蒸汽要足时间要掐得死;日式霞蒸却要像泡温泉似的慢慢焐。
你这道菜是想把烈火与清泉掺在一起? 周围的食客都屏住了呼吸。
穿中山装的老爷子正用茶盖撇着浮沫此刻却停了手;年轻情侣凑在一起私语女生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着远月佐藤四个字。
谁都知道这位老太太当年在东京银座的料理店仅凭一道霞蒸鲷鱼就摘过三星对蒸菜的挑剔比手术刀还精准。
雷军没答话只是转身从刀架上取下那把迦楼罗刀。
刀柄缠着深海鲨鱼皮经多年摩挲已泛出暗红色的光泽握在手里温度恰好与人体相合。
佐藤老师见过真正的迦楼罗吗?他手腕轻旋刀刃在阳光下划出道银弧气流卷起竹篮里的荷叶露出叶底细密的绒毛传说中那神鸟振翅时翅尖能裁开云絮却不伤身下的花。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按住冰盆里的海斑。
鱼眼还亮着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玛瑙。
雷军左手拇指按住鱼鳃后一寸的凹陷处——那里是海斑的能让鱼身瞬间放松;右手的迦楼罗刀贴着鱼腹的侧线滑入刀刃与鱼肉的夹角始终保持在三十度既避开主骨又不破坏肌间的筋膜。
刀光起落间能听见细如发丝的切割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半分钟后他抬手时三十片鱼片已在白瓷盘里铺成扇形。
最薄的地方能透过光线看见盘底的青花缠枝纹最厚的地方也绝不超过两毫米连带着的鱼皮边缘都呈均匀的波浪形像用圆规量过。
有片鱼肉落在盘沿微微颤动着竟能看见肌纤维在轻轻收缩——那是最新鲜的证明。
蒸菜的成败七成在刀工。
雷军捏起片鱼肉用镊子拔掉肉里细如棉线的小刺厚一分则蒸汽透不透薄一分则鲜味锁不住。
这迦楼罗刀的刃口有十七层锻打能顺着鱼肉的纹理走像用指尖梳理头发不会扯断一根。
佐藤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鱼片上眉头渐渐舒展。
她从和服袖袋里取出个放大镜对着鱼片边缘仔细看了半晌忽然轻笑一声:刃口的弧度比我在大阪刀匠那里订做的料理刀还要贴合鱼类的肌理。
她放下放大镜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继续吧。
雷军取过张刚从塘里摘的荷叶用清水冲去叶面上的露水。
荷叶铺开时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叶梗处还凝着颗水珠滚来滚去却不落下。
他将鱼片一片挨一片摆在荷叶中央每片之间的距离都精确到半指摆成朵半开的莲花——最外层的鱼片微微外翻像花瓣的卷边;中间的几片向内收拢恰好露出花心的位置。
撒姜丝时他改用竹制的镊子每根姜丝都切成三厘米长斜斜地插在鱼片缝隙里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根与鱼片的数量严丝合缝。
这步叫。
他解释道指尖捏着根葱丝在莲花中心摆了个极小的心形葱丝的翠绿与鱼肉的乳白相衬像在雪地里点了点春草姜丝去腥味葱丝提鲜位置错一分味道就偏一分。
真正的好戏在后面。
雷军弯腰从料理台底下拖出个半人高的陶瓮瓮身是青灰色的陶土上面用朱砂画着云纹纹路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油脂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浸过百年的老汤。
这是祖父在民国时从景德镇订的云雾瓮他揭开瓮盖里面的内壁泛着层温润的光泽你看这瓮底的弧度刚好能让热气打个旋不会直冲食材。
他从炭盆里夹起几块荔枝木炭木炭的断口处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还带着新鲜的果香。
放进瓮底隔层的瞬间木炭爆开火星冒出的烟是浅金色的带着股蜜饯般的甜香与普通木炭的焦糊味截然不同。
荔枝木的烟气最柔不会抢了海鲜的鲜。
雷军用长柄勺搅了搅瓮里的空气要等烟变成淡青色温度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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